程家的小妹和军统的特务(1 / 2)

清秋时分,漱玉总是闲来无事。她偶在家中待得烦闷了也会出去走走。但她天性喜静,纵然无事可做,也往往是懒怠出门面见熟人,与萧姗她们去会面——她总是等着她们找上门来。这天她依旧慵懒地半截身子挂在书桌上,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绣着几叶的合欢香囊来,手指在上面的红丝绳一翻,反手一绞,打开,里面叮叮地滑出几颗纽扣来,并着一些细碎的勋章,上面的人头像都是早已模糊了的,日期和年代也都给磨秃磨没了,镀金的一层给消耗地露出不争气的紫铜来。漱玉拿素白的绣梅的手绢垫着,将它们一字排开在桌上,刚好被投进窗的光圈在里头,然后看着它们把身上的光线折出些许颜色来,把玩似的愣一会儿神志,时而嘴角含笑,时而面带哀愁。

二哥漱润在叫她了,她收了一排纽扣在袋里,几步移到门口,在镜子旁边抚了抚一层薄帘子似的刘海儿,她光洁的额头在里面若隐若现——又去查看一番一对耳上垂下的双尖翠,磨蹭一番,到底跨出门。从楼梯往楼下折的时候,顺眼瞥了一下靠楼梯的卧室的大门,门是虚掩着的,里面传来女人止不住的咳嗽声。

漱玉吸一口气,平一阵呼吸,这才一步一步地缓缓往下面走。

“抱歉抱歉,家姐实在身体抱恙,否则像您这样的贵客,怎么能怠慢了呢?何况她说自己一介女流,就不参与咱们的聚会了,吃喝都随意,也不受她拘着。”漱润说着,又伸头对那个把自己套在中山装的油头秃顶的老男人悄声道:“家姐不爱我们喝酒的。”

老男人——就是周平——爽朗地笑笑:

“我们也是——若不是洛阳亲友如相问,又怎样一片冰心在酒壶呢!”说得身边上了年岁,但风致依旧绰约的女子笑得捶他一下:“就你懂诗文了,人家程少爷的妹妹可是香港大学出来的,你在人家面前卖弄,也不知道羞。哎呀,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——”女子的眉眼笑得越发舒展起来,漱玉已是走到几个谈话的中心人物这里,欠身问周伯周姨好了。她刚抬起头,周氏夫妇身边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盯着她看,她有些不知所措,微微羞涩地退一步到二哥漱润身后错开的位置,轻声戳了戳他,问道:

“这位哥哥,不知怎么称呼呢?”

周姨看看身边的周之良,戏弄地:

“你这个毛头,说什么鬼话诓我们,我们只知你是润儿在学校的后辈,不知你见过漱玉姑娘,今天人家既不认得你,可知你先前是扯皮撒谎了,怎么讲?”

漱润拉过周姨,给周之良开脱道:“我妹妹之前去学校看我,想必就是那时候认识的。我家孩子记性差,见了什么人转眼就忘了,不怪之良。”

“可知是之良不讨喜,让人家巴不得赶紧忘掉呢。”

之良扮出委屈的表情来,漱玉见他这样,也忍不住掩嘴一笑。

“阿良之前也去过香港大学的,”周伯讲,“许是那时候碰见的。”周伯意味深长地看了漱玉一眼。

“老的小的,都往我这边推过来,我不管,总之是要罚的,之良,怎么罚你?”

周之良嘿嘿赔笑说:“那就只有借酒赔罪了。”

“嘿,那还便宜了你,一家人谁不知道你几杯都灌不醉的,简直是个酒囊子!怪道是76号那些小日本给教出来的!”

“人家可不教他这个,教到最后,小日本脸红得猴屁股一样,瘫软一片,就他还神清气爽呢。”周伯也取笑。

“要么说小日本不是叫枪炮赶走的,是喝酒喝怕了,怕醉死在上海回不去呢!”

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入了席。招呼用餐的宋妈把冷盘热菜甜点饮料一样样端上来,特别到漱玉这边给添了一份藕粉甜糕,一张纸条同时迅疾地塞到漱玉手里。

漱润打趣道:“舍妹就爱这些华而不实的甜头。”

漱玉在另外四人谈笑期间,悄悄拆开那纸的一个边角,只看了第一个字,她就顺手撕了,掖在身下的裙子里。

周之良从情治机关军统局出来的时候,天已经有些晚了,他有些愤愤地——那女犯嘴硬得很,套不出一言半句的,他跟着在那里耗费了许多时间,眼看着一套流刑都用上了,那女共党早已没了个面目人形,只是一团模糊血肉拼凑在一处的将烂之物罢了——就是不吐一个有用的字,满口都是神志不清的咒骂。周之良捏捏太阳穴,跟身边人说一句:“今天先到这吧,别再给她用刑了。”

那人说:“这怕是不行,得再用点刑。什么都不说,我们这边也不能报个空的口供上去。”

“人死了,老毛问责,我可不管。”周之良冷笑一声,斜眼看一下矮他两个头的兵,说着就披上衣服往出走。正是清秋时节,问审的好时机,可犯人不配合,他也没办法。毛人凤又把他的车开走去用,他心下刚咒骂一句,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军统局门前,走近一看,是他的下属李雪贤。

“周哥,没车了?”

周之良开了后门就坐进去,后面车座上一阵女人的香水味把他熏得连打了几个喷嚏。

“回家吗咱?”李雪贤点一支烟,又取一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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