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箜篌尽_34(1 / 1)

谢紫微笑,他反手握住闻青的手:“但我只要你一生平安康健。”

闻青心下不禁有几分酸涩。

谢紫总是这样,将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美好全都捧出去,似乎从不害怕有一日韶华冷却、被人辜负的痛苦。

这样的人,也许本就不适合呆在这个京城。

比自己,更不适合。

几月之后的深秋。

黄叶纷飞。

落了一地。

踏着枯叶而去,一地的悲凉寂静。

谢紫和闻青在高台上看景。

闻青拨着箜篌,今日他好不容易才闲下来。

他近日在京城渐渐已扬了名声,不少达官贵人请他去奏乐助兴,身价也自然水涨船高。

谢紫立在凭栏处,看着远处京城昏暝天幕之下,楼房市肆也暗了颜色。

忽而有几分感慨。

这几个月,的确算不了太平。

但一切汹涌的波浪都只是在一层平和的皮之下,不知何时又会冲破出来,搅得尘世天翻地覆。

“时候不早了,回去吧。”闻青垂眸道。

谢紫只是笑,笑得风月尽散,流年永寂。

后来闻青再想起谢紫这个笑,才隐隐察觉到,谢紫可能在那时,就已料到一切的结局。

五日后的深夜,禁军包围了长乐王府。

夜里一片宁静,只重重兵甲死锁,叫一个人也出不去。

当禁军统领王晗命人打开长乐王府时,却恰在重重朱门,灯火摇曳间,见到了端坐在厅中的长乐王殿下。

微勾唇角,一片淡和,抬眼时,一片清风明月,一段温雅似画。

君归闲笑得温和。

他说:

“恭候多时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

☆、流华散

王晗沉默。

他虽素来忠于皇室,但对这位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长乐王,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敬畏的。

“长乐王殿下,陛下有请。”

王晗端肃的面上显出几分惋惜,就像在看一个末路的英雄。

君归闲淡笑,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:“王统领何必着急?这长乐王府已是陛下手中笼,本王自然不会自讨苦吃。只劳烦王统领,宽限些时候。”

也不知是否想借此放过君归闲,还是当真胸有成竹,王晗面无表情地颔首。

君归闲转身。

他没有派人找回暗门的人。

也没有调遣自己的暗卫。

他入了长乐永安。

长乐永安是长乐王府中历代继承王位之人的祠堂。

独于皇室宗庙而立。

是先祖皇帝赐予初代长乐王的荣耀。

而今立在祠堂内,君归闲一眼眼看去,灵位上写满了的尊号,究竟是荣耀,

还是血泪?

十岁那一年,他的父亲被先帝赐死,换来他继任王位,被远送明月山。

长乐永安。

似乎永远都是个讽刺。

既无长乐,也无永安。

况且,哪有灵堂上写这四个字的?

别人看来只知是圣上亲封的光耀,可是这四个字却如一柄刀,时时悬在长乐王府上下人等的头顶,不知何时就会闸刀落下。

所以当他不顾与君雁雪的情谊毒杀先帝时,心中甚至是有几分快感的。

那么多年的委曲求全小心谨慎,那么多年午夜梦回却举目无亲。

他不是神佛,他自然也会恨。

只是他忘了,既然如此,君雁雪也会因此对他恨之入骨。

“父王,当年你劝我不要报仇,我却不懂。”君归闲于祠堂内看白幡舞若幽魂。

月色清寒。

“我只是忘了,恨之一字,会毁了太多人。”

所以他才让闻青放弃。

因为他自己已陷入泥淖,不得解脱。

才深知有多少人会因为恨这一个字,落得如他一般的地步。

当年他在明月山见到谢紫,也许是存了几分对君雁雪的心思,便也移在了谢紫身上。

有时候看着谢紫天真无忧的样子,竟也会想起曾经无忧的自己。

“父王,我真的想放弃了,长乐满门,两百年藏了血的荣耀,我再也不想背负了。”

君归闲目光疲倦又平和。

“九泉之下,一杯薄酒,请诸位先灵安息。”端起酒盏,君归闲玄色衣袖行云曳水一般,长长一礼,一袖的清风,满目的寒月。